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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见惯各种各样的势利小人,一个人好不好,她能分得出来,吕盈并不隐瞒,有什么说什么,比起明明不喜欢她,却因为她手里有不少的钱而费尽心思讨好她的人好上许多。
    这么多年,确实如同吕盈说的,他们成亲的时候他的母亲和姐姐都不来,只是每个月都有人送各种吃用来。
    蒙玲瞧着这些吃用虽说看起来很简单,就跟他们寻常人家差不多,可是用来包礼物的却是丝绸,发亮的丝绸。
    而吕盈身上穿的衣裳,看起来好像和寻常的儒士差不多,却是极简而极软,摸过吕盈穿的衣裳才会知道那有多软。
    可是吕盈却不想多提家中的事,蒙玲虽然一开始很震惊,后来却淡定了,吕盈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有什么关系,现在他是她的丈夫,就只是她的丈夫而已。
    那么多年没人来,吕盈虽然每个月会离开数日,不带她去,却也总会回来,她或许一开始会害怕,现在却一点都不怕。
    “阿姐,姐夫。”吕盈的姐姐和姐夫,一看便知不是简单人,蒙玲只当是寻常的询问。一白一黑的夫妻二人,站在一起真是天作之合。
    “不请自来,叨扰了。”开口说话的却是妇人,与蒙玲点头一笑,蒙玲挥手不在意的道:“没事没事,我们平日要往哪儿去都是想去就去,阿姐与姐夫来了我们只有高兴,请进请进。”
    倒是个热情的人。妇人与一旁未曾说过话的郎君对视一笑,吕盈也请他们进去。
    “这些年,你过得甚是悠闲。”进屋看到布置得虽然简陋却干净的院子,可见眼前的妇人是个勤快的人,虽说他们夫妻的事早有耳闻,却是第一次亲眼看到。
    吕盈笑着答道:“甚好。”
    这是他想过的日子,不必肩负天下,不必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做错了什么不仅害人还害己。
    “阿姐和姐夫是?”吕盈面带诧异地询问,墨衣妇人答道:“路过,一会儿就走。往后得了闲,你多回去看看阿娘。”
    母亲只生了他们姐弟二人,当年吕盈走了,现在她也要走了,他们的母亲,当年拦不住吕盈,现在更知不该拦着她。
    “好。”微微一顿,最终还是答应下,“过来看看你,知道你过得好,我也放心了。”
    姐弟并肩而入,吕盈请他们坐下,蒙玲连忙道:“阿盈你陪阿姐和姐夫坐坐,我去烧水拿些吃的来。”
    “有劳了。”墨衣妇人客气的道谢,蒙玲瞧着心里不禁在想,果真是亲姐弟,看他们如出一辙的温柔。
    蒙玲离去,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吕盈的家人,有时候也会有人问她,是不是吕盈不想带他回家见长辈?
    因着吕盈对外也说过自己有母亲和姐姐,成亲却无亲人到,说起来也让人不高兴,但吕盈在成亲前便说得很清楚,蒙玲虽然心里也有想法,却不会在成亲之后再拿着此事闹起来。
    不知不觉便到了今日,而她突然有些明白为何吕盈与她说,不回去,对他们都好,要是个个都是如同眼前的姐姐和姐夫那样的人,蒙玲与他们在一起能说什么?
    她可以和邻里四舍说着家长里短的小事,但似乎说起这些事,都是对眼前的夫妻极大的亵渎。
    她站在他们的面前,虽然两人的神情皆是温和,却无端让她手足无措,明明她不是一个胆小怕事的人,为何却成了这般?
    蒙玲甩甩头,罢了罢了,她这般模样吕盈早就知道,并不是第一天认识,他们成亲十几年,吕盈待她如何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便够了。
    “盈儿真是让人出乎意料。不过,人生是你自己的,你离开了,既过你想过的日子,你的选择,我们不会干涉。”蒙玲走了,至于吕盈与蒙玲的事,当姐姐的态度只是如此。
    “我知道。这么多年没想带阿玲回去让阿娘和阿姐看看,一则不是想给她太大的压力,也不想给她不该有的希望。另一则也是因为,我们毕竟相差太远,让她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平宁静的日子怕是再也不会有。人性复杂,我不想多试。”吕盈笑笑解释,随后朝着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郎君唤道:“留侯。”
    留侯,眼前人正是刘元与张良,而所谓的吕盈,更是刘盈,但刘盈已经死了,天下间再也没有汉惠帝刘盈,只有一个教书先生吕盈。
    “此处离长安近,难为你能选了这样的地方。”当年刘盈对外宣称驾崩却是死遁,最后选了离长安很近的一座小城,多年来,时常会回去看看吕雉和刘元,吕雉只要知道他好,其他的也不在意。
    “这里很安静,阿姐的始元学宫还没开到这里,倒是给了我机会当一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没有太多外人往来的地方,宁静安祥,也最是敬重读书人。
    虽然刘盈的本事,他是认为自己只适合启蒙,至于教人治国安天下,还是莫要误人子弟。
    “你当先生而已,就没想过开一间私塾?”刘元抬起头问了刘盈,刘盈摇了摇头道:“不了,管一个私塾费心费力,还是当先生的好,教好弟子即是,其他庶务一概不必理会。”
    人的性子别管过去多少年还是没办法变的,刘盈就想过得轻松,并不愿意操心费力,刘元摇了摇头,“你的日子你随意。”
    刘盈笑了笑,“阿姐和留侯要往哪里去?”
    刘元道:“提了归隐,真能全放手?陛下让我们出去玩的时候顺便看看大汉眼下可有其他朝中没有注意的问题。”
    “为何不派他人?”刘盈皱起眉头问,刘元道:“陛下说旁的人也没我们可信。”
    “小子会用人。”一开始问起来带着几分怒意,最后却只有这一句,刘元道:“便是好。有心机才能玩得过这么多能吏干将,我们这些人都老了。”
    长大的人总已经长大了,将来的天下就得靠他们撑起来,刘元能帮忙看看便看看,有事递上去,无事该玩就玩,该乐就乐。
    张良道:“殿下想来看看你,往后每年还会有人送东西过来。”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良提到此,刘盈感叹地道:“阿姐一辈子都为我操心。”
    “是阿娘一辈子都为你操心,生下你,养大你,你都没孝顺过她几天,如今阿娘年事已高了,虽然宫里不缺人,缺的却是你。不想开私塾也好,时间更多,免得,你忙起来还不知道会不会记得回去看阿娘。”
    “往后我会一个月回去一趟,我会记得的。”刘盈想着承诺下,刘元要走,最舍不得刘元的正是吕雉。
    但,大权在握许多年的刘元,虽说早在许多年前刘元就已经慢慢地将权利交出来,她在长安里,总还会有人不断地提醒她的存在,不想试一个人的心,便不要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刘元懂得。
    刘元得了刘盈答应道:“将来你们年纪大了,还得找个人照顾你们。”
    “阿姐,不用了,你与留侯能相互照顾,我们怎么就不能了。你放心吧,我们都是有手有脚的人,能管好自己。”刘盈挥挥手拒绝。
    他早就已经不是当年的刘盈,刘元和吕雉照顾他这么许多年,他不会认为一直都是理所当然的,这个世上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
    刘元和张良一辈子耗费心力,为大汉做下多少利国利民利于千秋的大事,他们得到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而他只是一个临阵逃脱的人,有什么资格享受刘元给他的一切安乐和富贵。
    “而且,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我不想有什么改变,若是当真有需要,我会自己想办法,阿姐不要再为我操心了。”
    为他操心那么多年,还培养出一个合格的帝王,刘元这辈子为他做的够多了,刘盈永远都还不了,故而不想再让刘元继续操心下去。
    刘元看了刘盈,“看我才说了一句你都说了多少了?”
    刘盈一顿,最后还是坚持地道:“此事,阿姐怎么说都不成。”
    “不成就不成,我说了你的日子是你过的,你想怎么过就怎么过,我虽有好心,也得要你领情才好,你若不乐意,我几时强迫过你?”刘元反问。